黑羽霞子🤍🤍⚰️

社恐INFJ4w5,铁血混邪杂食欧美人请自行避雷,漫威养老全员+反派控,目前地狱客栈中毒中
lof可随便日,提问箱长期开放点梗

【异闻重整计划】阿佛洛狄忒的玫瑰园

试图积极参与活动 ✖

摆烂只想收集头像框 ✓


    “小白!你的电话!”

    当彩姐的大嗓门横跨半间办公室,穿透了三排档案架和一副耳机刺进我的耳膜时,我正在整理上周处理完毕的档案。于是我匆忙摘下左耳的耳机,把里面的白噪音调到最低音量,随后顶着所有人异样的眼光,硬着头皮一路穿过房间,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其尴尬程度不亚于你妈突然闯进安静的图书馆里喊你回家吃饭。

    我把怀里的文件胡乱地堆到桌面上,从隔壁位置的彩姐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在屏幕上看见了江寒这个麻烦精的名字。按理来说在这种保密程度极高的政府特殊安全部门工作,我们是不被允许携带任何通信设备进入办公区域的,但重整局非常“人性化”地为每位员工都配备了只具有特殊内部通信功能的办公手机——“方便员工之间的正常工作协调交接”——从此化作了我频繁社会性死亡的工具。

    除了行政、人事等常规部门,重整局的员工大致可以分做两类,一类是像我这样只想在密不透风的地下办公室里扎根,每日埋头在特异性事件复盘整理中的侧写师,另一类则是专职负责外勤,真真切切每天和渊打交道的行动队,据说其中大部分的成员都是被从军队或是特警队挖过来的。

    每名行动队员都会被配对一位侧写师,负责在任务结束后详细记述因果,准确来说,这部工作手机就是为了他们准备的(我相信每一位侧写师都曾经用“我在档案室这里没有信号”的理由拒接过上级领导的电话)。但大多数的员工都比较沉默寡言(我猜这可能是安全部门员工的共性吧)——或者说墨守成规——只会在任务结束后向侧写师短暂地汇报一下,随后拜访办公室展开面谈,并不会在其他时间内滥用这样工具。

    只有江寒此人,两年的特警队生涯和三年的行动队履历并没能成功地堵住他的嘴,如果这是一部漫画,我想他的超能力大概就是能在任何时间内用各种鸡毛蒜皮的琐事来对我进行通信轰炸——他们队长又请客吃饭啦,在工作中遇到明星啦,这次遇到的欲魔长得很丑还有口臭啦,路边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啦,如此这般。要不是在渊里完全没有手段和外界联络,我甚至相信他能给遇到的每一个欲魔和核拍照,并且配字50分享到他唯一的朋友圈——我的聊天框里。

    拜他所赐,在我们合作的短短半年时间里,我至少已经接听过他的三百通电话了,更可恨的是,这其中只有二十几次聊的是正事。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前任侧写师是以耳膜受损作为工伤理由成功从他身边调走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三遍“莫生气”平复自己的情绪,随后按下了屏幕上的接听键:“喂?”

    “嘿,小白!”江寒吊儿郎当的洪亮声音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你在忙吗?今天过得怎么样?老黄告诉我今天中午总部食堂有免费的冰西瓜,你有没有多抢两片?”

    “我发誓,如果你没有正事,我就会把你加进通信黑名单里整整三天。”我夹着手机低头翻着桌上的卷宗,思考自己刚刚整理到哪了。不知道是不是威胁真的起了作用,对面的声音明显变得正经了起来:“我有正事,我保证,你知道我正在这儿出外勤任务对吧?”

    “知道,你已经跟我说过三遍了。”我叹了口气,又把手机换了一边夹住,“怎么了?”

    “有点复杂,总的来说,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他难得地沉默了片刻,随后咳嗽了一声,“嗯……事实上,我这边可能需要你亲自来一趟。”

    “我?”我愣了一下,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又引来了一阵侧目,连忙背过身去在办公桌后面蹲下去,抬起手遮住了嘴,“你确定?但我是做文书工作的,理论上不应该去接触渊。”

    由于和行动队的那群体力怪物比起来,侧写员们大多数都是体弱无力的菜鸡公务员,我们平时的工作区域基本只是档案馆和办公室两点一线来回跑。行动队员们负责参与外勤工作,潜入渊内营救陷入连锁昏迷症中的人们(有些新潮的年轻人喜欢叫它“睡美人病”,就好像这样的美化能减轻一点他们对此的恐惧一样)。而我们只负责事后从他们那里听取事情的全部经过,动动手指,把整次事件记录下来,存档封印而已。

    这一次江寒回答地十分迅速:“我确定,因为这次的案件属实有些特殊,而且队长那边也已经同意了。具体情况你来了就清楚了,我把定位发给你,可以吗?”

    “……好吧,我这就来。”我挂断了电话,艰难地撑着发麻的腿从桌子后面爬起来,从一堆旧卷宗里翻出了一捆竹简形式的空白记录册,塞进包里。随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次穿过办公区摸去了门口,开始向着江寒发来的地址前进。


    在看到眼前的建筑后,我很快就明白过来江寒所指的“特殊情况”究竟是什么意思,因为比起咖啡厅、居民楼、演唱会等这些渊的高发地区,伫立在我面前的是一座介于精神病院和监狱之间的特殊看守所,关押着许多拥有精神问题的罪犯和尚未审判的犯人。如果事件发生在这里,恐怕和警方管理层也脱不了干系,管不得江寒会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恐怕是得到了双份的保密禁令,已经把自己憋死了。

    我走向看守所的大门,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重整局证件,这是一块铜制的名牌,上面印着重整局的三角标和用篆书篆刻的我的姓名,白墨然,下面是一串大写数字的员工编号,铜牌的最上端打了一个孔,上面打结挂着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钱,做旧的四方铜钱上印着“天字七六”四个大字。

    果不其然,门岗处的警察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捏着这块牌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我。我大概也料到了这种反应,距离重整局正式建立也没过去几年,加上政府为了防止诱发大规模恐慌一直在控制所谓“传染性连锁昏迷症”背后真相的传播,导致除去顶层领导层和一些会经常接触到渊的职业,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底层民众真正了解重整局的存在——当然,我怀疑这也跟重整局整体神叨叨又有些中二的风格有关,如果我不是在这里上班,大概率也会觉得这只是个编得很烂的都市传说。

    还好,就在这名警察在判断是不是要以“精神状况受到挑战”的理由先把我抓进去的时候,江寒终于出现了。他身上穿着重整局的全套外勤制服,看起来人模狗样,却隔着老远就开始朝我拼命挥手,随后将手拢在嘴巴前面做成喇叭状,拖着声音喊道:“没事——她和我是一起的——让她进来吧——!”

    在江寒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小警察在和他对视后就把名牌还给了我,点头放我进去了。男人温和地对我一颔首,伸出手来和我握了握手:“您好,我是警方负责本次事件的李敬,感谢您的到来。”

    “谢谢……李局长。”我瞥了一眼他制服胸前的名牌,江寒还在边上悄悄做小动作跟我打招呼,我无视了他,“我能问问我为什么在这儿吗?”

    “我来解释吧,就不麻烦局长您了。”终于憋不住了的江寒在这里打断了谈话,拉着我快走了几步,随后长舒一口气,把脸上故作严肃的表情抹掉了,肩膀委屈地垂下了来,“你终于来了,小白,你都不知道我和他们打官腔有多累,平时可没这么多麻烦事,我只负责杀进去,把怪物打倒,就行了。”

    “别打岔,”我永远都受不了他这种说话习惯性跑偏的坏习惯,“这次的任务究竟是怎么回事?”

    “非常特殊。”他扁了扁嘴,有些抗拒地闭了闭眼睛。我还是头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忍不住追问了一句:“有多特殊?”

    “我想想……大概比敬老院的那次还要麻烦吧。”他仔细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

    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我还记得他说的那次事件,当时的渊爆发在了南城的一处敬老院里,行动队的负责人正是江寒,最后他发现那个渊的核是一位身患重疾,已经命不久矣的垂暮老人,而支撑起整个渊的欲望,只是他想要继续活下去而已。

    他没办法战胜那样的欲望。

    那也是江寒工作生涯中唯一一个没能顺利关闭的渊,那名老人直到生命最后的时光也依然留在了渊中,在意识海内以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形象,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那也是我和他合作的第一个案子。

    或许是我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僵硬,江寒朝我笑了笑,似乎是想让我放松一点,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开始把话题拉回正轨:“你听说过那个‘花匠’吗?”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我相信不可能有天都人对这个代号毫无耳闻,他是本市最近落网的一名连环杀手,以其罪行的残忍扭曲名贯互联网,他前前后后一共杀害了七位少女,受害者的年龄均在16到21岁之间,拥有相似的外貌特征。他在绑架并杀害了她们之后,将她们半埋进了自家后院的封闭花园内,用她们当做养分,在她们的身上种满了红玫瑰。

    突然,我明白了江寒在此时提起这件事的意图,我立刻十分震惊地转向他:“你是说……”

    他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指了指前面的房间:“那些警察会给你进一步的资料——我想你会需要它们的。”

    我们走进了一间窄小的会议室,房间里坐着另外两位警察,目测是负责这间设施安保的人员。李局长在这里向我展示了“花匠”案件的内部资料,其中包含了大量骇人听闻的照片和未曾向媒体透露的血腥细节。我一边粗略地扫过这些卷宗,尝试将重点部分记在心里,一边继续询问:“我知道了,这次的核确实十分特殊,但你还没向我解释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

    “凶手的真名叫宋全安,两天前,我们跟随同村邻居提供的线索抓捕了他,那名邻居偶然散步时在林子里迷了路,绕到了他家的后院附近,由于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于是爬上树偷看了一眼,发现了藏在院内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随后立刻报了警。我们就在他的家中对他实施了抓捕,证据确凿,七具尸体都埋在房屋的后院中。”李局长皱着眉向我介绍着案件的背景,“在法院正式审判之前,我们将他转移到了这处看守所内临时拘禁。但昨天晚上,他就突然陷入了异样的昏迷性睡眠之中,始终无法醒来,于是我联系了重整局,他们派来了江寒同志。”

    讲到这里,李局长把视线投给了江寒,于是他接替角色,开始继续向我说明:“小白,你也经手过很多次案子了吧,应该知道一个正常的渊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人类过载的欲望在潜意识空间凝结出来的具象化场所,欲望的主体作为核镇守渊的中心,处在外圈的活物除了受核的欲望牵扯而一同陷入昏迷中的相关人员的意识,剩下的就是无数的欲魔了,它们接受核的指引对任何外来闯入者展开攻击,试图毁灭对方的意识或是将他们赶出渊的领域,对吧?”

    见我点了点头,江寒长长地吐了口气,将眉头拧到了一起去:“但这个渊却不一样,明明是个那么残暴的核,但渊的内部却平静得吓人,仿佛一个安静祥和的巨大花园迷宫,而他的欲魔们……就是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受害者们,她们被植物藤蔓寄生成了各种观赏盆栽的样子,种在了花园的不同角落里,她们似乎完全无法和外界进行互动,也不会展开攻击,只能被禁锢在原地,点缀着他的花园。而核本身也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把我当成了一个单纯的观光客一样……该死的。”

    “然后呢?是什么不对劲?”我直觉这件事不会只有这么简单,果然江寒有些惊讶地瞥了我一眼,犹豫了片刻后继续讲道:“你猜对了,因为,嗯,你看,案件记录上说只有七名受害者,对吧?”

    “但我看到了第八个人。”

    “……什么?”我紧紧地盯着他,只觉得背后的寒毛正在一根一根地竖起来。江寒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重复了一遍:“第八个人,小白,我在那个花园里看到了第八个人,第八个欲魔,她还与其他所有欲魔都不一样,她还在呼吸,还在眨眼,还能……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觉得她还活着。她不完全是一个纯粹的欲魔,而是被牵连进来的独立意识体,却被核强行融合成了自己的欲魔,如果这是真的的话……”

    “……那就说明还有第八个受害者,而她很可能还活着,在某个地方。”我喃喃地补充完了他想说的话。

    “我们根据他提供的样貌描述在附近的失踪人口名单里寻找了可能吻合的对象,”李局长递给了我两张纸,一张是一位速写师手绘的女性面庞图,另一张是一份寻人启事,“然后找到了她,文晓露,失踪于一周前。如果你同事的判断没有出错,她很可能也是宋全安的受害者,而且根据时间和宋全安每次作案前复杂的准备仪式来推断,她有很大概率仍幸存着。但我们彻查了宋全安的房子和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受害者的踪迹,所以我们怀疑他将她藏在了别的地方。原本的话我们会对他开展紧急审讯,但现在你也看到了,他无法醒来,而唯一能够接触到他的人只有你们重整局的人。”

    “我只知道该如何在渊内作战,粉碎欲魔并解除空间,但说起要研究渊的因果和具体的运作机理,你们侧写师才是专家。”江寒适时地插进话来,“所以你比我要合适得多,小白。”

    “拜托了,这起案子只能交给你们了。”李局长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们必须要在他的渊内找到相关的线索,告诉我们最后那名女孩可能的所在地,这可能是我们救回她的唯一希望了。”


    “我开始后悔当初加入重整局了。”

    我和江寒在数位警察的护送下,穿过层层关卡进入了宋全安的关押室,透明防爆的观察玻璃配上白色的墙壁,让这间房间介于病房和囚室之间,大名鼎鼎的“花匠杀手”正双眼紧闭地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右手被手铐牢牢铐在床头,以防一旦他醒来后会对我们造成威胁。我简单地观察了一下他的外貌,发现这名杀手本人比起传闻来说还要更不起眼一些,长相甚至称得上亲切朴实,恐怕他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降低了那些被他拐走的女孩们的警戒心吧。

    或许是看我的情绪比较低落,江寒立刻开始跟我打起了哈哈:“你在说什么呢,小白?明明你从名字看起来就很适合重整局吧?白和墨,阴与阳,因同果,这还不是命中注定吗?再加上你的那对看起来就很有渊源的镯子,和我们局的风格简直绝配啊。”

    “这是个普通的家传首饰而已,没什么特殊的。”我把左腕上的一对黑白两色的叮当镯往后藏了藏,转身从背包里取出了那一卷竹简,掐住两侧的边缘向外一拉,整个竹简书卷随之同时向两边张开来,上侧是白底黑字,底面则是黑底白字,一侧记因,一侧刻果,这样重新卷起后便会化为类似太极图的形状,象征因果彼此循环相生,无止无休。这是重整局科技部门研制出来的记录仪,一份竹简对应一个渊,侧写员们只需要将手指抵在上面,便可字随心落。将竹简合拢后,在圆柱形的上段还有一个可以拉出来的暗槽,这是唯一可以跨越意识内外的储存区域,用来封存渊被封印后凝结掉落的核心物。

    虽然技术部的那群家伙们也额外为竹简添加了可以带入渊内的属性(就像行动队全身上下带着的那些“附了魔”的武器一样),但考虑到几乎没有侧写员会和行动队员一起下到渊内去,我怀疑这可能是这一鸡肋功能首次被使用的历史性时刻。

    李局长就等在刚才的等候室中,距离这间囚室三条走廊之远,我能看出他可能更想要派遣一些专业的警探或是有破案经验的人进入渊内探查,但很遗憾,如果不是被核主动卷入,普通人是很难通过强行闯入的方式进入渊内的,这对他们的精神和意志力都存在着极大的威胁,因为如果在渊内受了重伤,你现实中的大脑也会跟着发生不可逆的损伤。无论是否被划分到外勤队,所有重整局的员工都是经过了严格的考核筛选的,以确保全员的精神力都符合被渊准入的标准。

    此外,我们的名牌上还挂有一枚铜钱,据说是当年某位神秘人在重整局创立的时候留下来的,它能够确保我们在八卦阵的帮助下进入渊的世界,并且为我们的意识提供一层额外的防护。

    “别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保证把你完整无缺地送出来。”江寒对着我拍了拍胸脯,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八卦镜形状的小铁盒,放置在了床边的矮柜上,他示意我找一把椅子坐好,自己也同样坐了下来,“准备好了吗?”

    我把竹简握在手里,朝他点了点头。于是江寒按下了铁盒中心的按钮,整个盒子像花瓣一样旋开,沿接口整齐地裂为了八份,上面的卦象也随之自动旋转起来,浮现出一些我读不懂的发光符文,随后我便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力量似乎正在将我的意识从身躯内部向外拉扯,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身体昏睡了过去,意识也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像是被丢进了霓虹万花筒和旋转洗衣机里一般,一路向着远方下坠。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坠落到宇宙的尽头时,下坠感消失了,我的脚重新接触到了地面。我几乎是立刻就顺势跪了下去,捂住嘴撑着地面,咬着牙缓了好一阵才强行压下脑内眩晕的感觉。边上的江寒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我出丑,一边丢下几句毫无用处的安慰:“别担心,大家刚开始都会这样,多穿几次你就会习惯了。”

    我很想骂上他几句,但又怕张开嘴就想吐,只能勉强摇了摇头,让他把我拉了起来。我摸了摸怀里,竹简果真还在,现代玄学科技果然不容小觑。

    和我们笔下的那些充满腥风血雨的传闻之中的渊不同,我正身处的这个空间被极度的寂静所笼罩着,侧耳去听也没有任何属于活物的自然音,就连微风都不存在。在我们脚下是一条笔直的白石砖路,连通了迷宫的中心和大门,是整个花园的对称轴,在它两边,高大蜿蜒的绿色树篱挡住了挡住了全部的视线,无数条曲折的小路消失在树篱之中,如若身处其中,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绿色和头顶漆黑的天空。沿着砖路向前,两侧对称地放置着八尊装饰性的雕塑,但走近后才会发现这些都是资料里出现过的受害者,她们站在白玉石的台基上,双眼被空洞的白色翳膜覆盖,四肢延展出优美的姿势,就像专业的芭蕾舞者一样,带刺的荆棘旋转缠绕在她们的躯干上,深深地扎进皮肤,从创口处生长出嫩绿色的新芽,除此之外,在她们各自的致命伤的位置上——颅骨,胸口,腹部,颈部——大朵大朵艳红色的玫瑰从她们已经失去了生命里的冰冷躯体内生长出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美感。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条路。”江寒严肃地皱起了眉头,“他在炫耀,这该死的东西。”

    虽然全然没有腐败的气味,我还是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沿着砖路向迷宫中心走去,在圆心处放置着一个巨大的由荆棘条生长而成的鸟笼,宋全安赤裸着身体蜷缩着,腰上披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布,异样瘦削的皮肤下肋骨的痕迹清晰。他一直低着头抱着自己的身体,盯着地面上一个虚无的点,微微地前后摇动身体,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落在过我们身上。

    “他看起来和现实中一模一样。”我在距离笼子十几米的位置上停下了脚步,转身去看江寒,“核会把自己关起来吗?”

    “我还见过更奇怪的,在渊里没什么是符合逻辑的。”江寒摇了摇头,“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关注宋全安,转身向着那第八个“雕塑”走去,在看清她的脸后,我就明白了江寒之前的意思,不一样,和其他人不同,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睫毛时不时因为恐惧而抖动着,更重要的是,她肩膀上的玫瑰还是花苞,尚未完全开放,甚至在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着。

    她还活着。

    “文晓露,”我轻声唤着她的名字,试着用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脸颊,“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没有动,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看样子是无法直接交流的,我们没法从她口中直接得到她的所在地。

    我又转头去看了看其他的女孩,回忆着方才看到的资料,这些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大同小异,只是位置略有不同,凶手切开她们的身体,尝试着在她们身体上的不同地方嫁接进玫瑰苗,研究让她们能在活着的状态下供养植株的方法,但最终她们还是因为伤势严重,在一或两天后陆续去世了,于是他就继续去抓新的被害人回来,再开始新一轮的尝试。但很奇怪的是,从他的第一名受害者开始,他似乎就已经拥有了一套完整的行为流程,这种对人体的改造并不简单,但他的动作却十分明确,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伤痕,哪怕是在理应身为他从动物到人类转折点的第一位受害者身上,也并没有出现试验和探索的动作。

    “这不对劲。”我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再一次观察这些“雕塑”,除去生死未知的文晓露,还是只有七个。

    “怎么了?”江寒看见了我的动作,连忙走上前来追问。

    “我说不好,但是……你确定再没有其他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骤然截断在了嗓子眼里,我拽了拽江寒的衣服,示意他回头。在他身后不远的树篱迷宫墙中,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正从一条小径的出口处探出头来,抿着嘴唇望向我们。

    江寒的反应很快,立刻抬手挡在我的身前,另一只手伸向腰间,按在一把改良唐刀的刀柄上,警惕地盯着小男孩的一举一动,一边不忘提醒我:“当心,在渊里能够自由活动的活物,无论外表有多无害,只可能是欲魔,它们会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突然发动攻击。”

    但那名小男孩只是站在原地偷看着我们,见江寒暂时没有动作,他小心翼翼地将背在身后的手举到胸前,手中紧紧攥着一枝刚刚修剪下来的玫瑰花。江寒的表情在看见这个有着特殊寓意的符号后变得更糟糕了,就好像那不是一朵花而是一把沾着血的砍刀。但奇怪的是,我却并没有从男孩的举动中察觉到恶意,反而觉得他在试图和我们建立连接,想要告诉我们什么。

    男孩无视了江寒防备的动作,主动率先走近了我们,仰起头来,将手中的玫瑰递向我们。这个举动显然激怒到了江寒,他有些愠怒地拧起眉头:“怎么?你打算把我们也做成你的花吗?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说着,他便抽出刀来,向着男孩的方向劈了下去。

    “等等!”只可惜我的声音晚了半拍,江寒的动作已经收不住了,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男孩的前一秒,整个渊的空间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扭曲震荡,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以极大的力度将江寒弹射了出去,直接击出了这个渊的领域范畴。我在操作手册上曾经读到过这种情况,一旦从外界入侵渊的人员作出了违反空间规则的事情,有一定概率会触发核的潜意识屏障,将这名成员排斥出自己的意识海,如果这种情况发生,那么这名成员再想要主动进入同一个渊的概率几乎可以判定为零。

    不过万幸,江寒只是被渊挤了出去,而不是受到了攻击,估计此刻他正在牢房内懊恼地绕着我来回踱步吧。就在我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刚刚的小男孩又试探着走到了我的面前,将同一株玫瑰花递给我。我和他对视了一阵后,还是决定冒一次险,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扶着膝盖蹲下来,将视线降到和他平齐的位置上,然后低下头凝视着那朵花。那就是一朵再普通不过的玫瑰,花瓣上甚至还沾着清晨的露水,散发的幽淡的清香。

    “为什么是玫瑰?”我尝试着让自己听起来耐心一点,不具备攻击性,“它对你有什么含义吗?”

    男孩只是歪着头看我,并没有回答。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朵花。在我收下了他的玫瑰后,男孩立刻露出了一个非常开心的微笑,他围着我蹦蹦跳跳了一阵后,羞涩地偷瞄了我一眼,牵住了我的袖子,开始带着我向迷宫深处走去。我没有反抗,任由他带着我在树篱的阴影间越走越深,属于刚刚被修剪过的植物的那种浓烈的气味萦绕在每一条小路间。我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步数,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应该是迷宫最外层围墙的位置上,这里原本该是死路一条,但当男孩触碰到篱笆墙的时候,灌木的枝干开始主动让路,直到留出了一个矮小的通道来。男孩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随后率先猫下腰开始穿过通道。我学着他的样子也蹲下身,尝试着在灌木的间隙中前行。这条凭空出现的暗道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崭新的区域,回过头时,整座花园迷宫已经消失在了浓重的迷雾之中,剩下的只有眼前的一座陌生的房屋,大片大片艳红的玫瑰盛开在屋前的花园中,明显是受到了极好的照料。

    在带我来到这里之后,男孩就不再理会我,而是跑向了房屋,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玩着一辆已经磨损得不像样子的玩具小汽车。我跟着他走过去,也在门廊上坐了下来,继续尝试着和他对话:“你知道那个女孩子在哪里吗?拜托了,我需要知道。”

    男孩望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去,继续玩着手中的小车。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没有继续逼问他,而是也捡起地上的另一辆小车,放在他的旁边,和他并排跑了起来。男孩被我的动作逗得咯咯笑了起来,又绽开一个微笑,开始举着模型车同我你追我赶起来。很快,整个空间的光线开始变得昏黄黯淡下来,像是时间来到了日落时分,衬得整副景象像极了褪色的旧照片。属于夕阳的血橙色光晕照在男孩的侧脸上,模糊了他的表情,随后他又站了起来,带着我离开门廊,绕到了屋后的花园。他示意我站在围栏旁边不要动,自己则走到了花园的正中央,在布满石子的地面上跪了下来。

    我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很快我就明白了他带我来到这里的用意,因为我看到他的母亲正穿过房间走出来,身上还带着烈酒的气息,她质问男孩为什么没能将玩完的玩具收好,又或是为什么没有将碗盘全部洗净,床上的被子掖了一个角,玩闹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但这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她总能够找到借口,随后她走到庭院角落里堆放着的刚刚修剪下来的枝条旁,拎起了一根还带着尖刺的玫瑰枝条。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钟,男孩始终一声未吭,鲜红的花瓣伴随着鲜红的血液将地面弄得一团糟,当一切都结束后,母亲在他的面前也跪了下来,又重新将他拥入怀中,边道歉边亲吻着他的发顶,反复地说着自己不是故意的,自己只是太生气了,希望男孩能够原谅自己。她对他这么严厉都是因为爱,她所给予他的一切都是出自爱,这就是爱,她很爱他。

    下一秒,眼前的画面再次扭曲重组,变得更大了一点的男孩不知从哪里捡回了一条受伤的小狗,他跑前跑后努力地想要治好它,但小狗最终还是去世了。于是他抱起了小狗已经变得冰冷的尸体,走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他熟练地翻过一道道沟壑,来到了他在森林里的秘密基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也只有他认得来时的路。他在这里好好地哀悼了小狗,并亲手挖下了一个坑,埋葬了他。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还带着花园中玫瑰的种子,等到不久后他再来这里拜访自己心爱的小狗时,发现在那座简易的坟墓之上竟然生长出了玫瑰的幼苗。

    他母亲最爱的玫瑰。

    象征着爱的玫瑰。

    在那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故意伤害周围的流浪狗,他会出神地看着它们在痛苦中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后将它们带回到这里,埋在最初的坟边上,并在这之上种下玫瑰,等待着艳丽的花朵从死亡和痛苦之中绽放开来,就像他自己一样。

    他把这叫作爱。

    当男孩沉浸其中时,似乎全然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我环视着这片隐蔽的秘密基地,试图在周围找到一些能够当做路标使用的特征。终于,我在大约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一棵歪脖子榆树,我绕过这棵树,想要看看这里距离那座房屋有多远,随后我就发现了“那个”。

    我一直在寻找的,第九具尸体。

    说是尸体已经不甚准确,因为在我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只剩下了白骨,根据情况推断,这一次犯案的时间要比警方所认定的第一起案件要早得多,尸体受到了大量仪式性的装扮,被某种爬藤植物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了枝条之内,像是一件外衣,又像一个笼子,属于玫瑰的枝条从骨架的肋骨间穿刺进去,在胸腔内悄然地绽放着。爬藤的蔷薇则绕着颈椎钻入颅骨内,在右眼的眼窝出开出一丛浅粉色的花。在尸体原本是双眼的位置上,覆盖着一根窄窄的白色布条,已经在岁月的流逝中和花丛融为了一体,损失了大部分纤维,不仔细看的话压根无法发现。

    就在我观察这副骨架的时候,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静静站在了我的背后,我转过头,在他的眼中发现了浓浓的悲恸。

    “这是谁?”我问他,“她是谁?”

    但男孩依旧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哭泣,整个渊也随着他的哭声开始变得极其不稳定起来。我扶住身边的树干,稳住身体,还想再试着和他交流一下,但我怀里的那枚铜钱开始剧烈地发烫,几乎要灼烧我的皮肤,这是江寒在逆转阵法,想要将我强行带离出去。我又看了一眼男孩,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松开手,任由铜钱将我再次从原地抽离。

    半分钟后,我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睛,宋全安还躺在同一个位置上,一动不动,江寒和李局长担心地站在我的两边,前者直接冲上来摇了摇我:“你还好吗,小白?在里面有没有受伤?”

    “如果你放开我的话,我还能再多活一阵。”我努力从他的魔掌中挣脱出来,将视线落在昏迷着的宋全安身上,“我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了。”


    童年时期来自母亲的虐待和分裂的说辞彻底扭曲了他的大脑,他的母亲将自己的爱灌注在了精心培育的玫瑰花苗上,又将它作为刑具将痛苦带给他,每次殴打过后,她都会告诉他这都是因为自己爱他,所以才会对他严厉,试图将这二者混为一谈。之后,他又在自己心爱的宠物身上初次体验到了死亡,而这份死亡又和玫瑰所代表的符号结合在了一起。长此以往,他彻底混淆了爱与痛,伤害和悲伤,珍视与死亡之间的界限。对他来说,母亲的玫瑰意味着带去伤害,但却象征着爱,他用杀死那些女孩并在她们身上种下玫瑰的方法表达他的爱慕之情,这份感情源自青少年时期无处排解的冲动,所以那些受害者的年纪都停留在二十来岁。同时,她们也是他心目中对母亲形象的投射,他既爱着又恨着自己的母亲,并将这种心情代偿在了自己的受害者们身上,她们无一例外都和他的母亲长得很像。

    但是我在渊中所发现的那第九名受害者却截然不同,那是他最早期的作品,因此还未拥有后来的筛选标准,但这个人的死彻底诱发了他的冲动,让他逐渐发展为了一名连环杀手。那具骨架非常小,看起来绝对不到十岁,宋全安在她身上表现出了大量仪式性的行为,并将她安置在了那些流浪狗的坟墓附近,说明他对此十分重视。那么文晓露作为他的最后一名受害者,极有可能代表着他实验的终结,一个完美的作品,宋全安有很大的概率会将她藏在和当初相同的地点上,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那第一个受害者,我们就能找到文晓露。

    警局的人立刻开始调查三十多年前宋全安附近的失踪儿童名单,但始终一无所获,就好像完全不存在这样一位受害者一样,但这并不可能,只要犯罪就会留下痕迹,这世上根本不会有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尸体。

    等等。

    我又一次想起在那片荒地花园中,被精心下葬的流浪狗,宋全安曾抚养过它一阵,在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连接,那那具尸体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情况?

    “李局长,”我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或许……他曾经有什么去世的家人吗?”

    二十分钟后,一份报告被送到了我们面前,宋全安真的曾经有一个妹妹,她在六岁时失足滑进路边的河堤中溺水身亡了,由于是正常死亡,因此并没有出现在失踪人口报告上。不久后宋父曾汇报过一起故意破坏案件,声称自己女儿的坟被人动过了,尸体被偷挖了去,但由于没有证据最终只是拿了赔偿金便作罢了。

    这名女孩被葬在宋全安的老家。

    警方的动作十分迅速,他们很快就联系到了当地的警署,在一名十分熟悉当地后山地形的本地人的带领下,他们在树林间搜寻了三个小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找到了那棵歪脖树。当地人告诉警方那个地方十分偏僻,如果不是非常熟悉林场的人很容易进入鬼打墙的状态中,在半路上绕回起点,就连他们平日里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来,所以一直没有发现此处的异常。在树下,他们发现了一片被刚刚打理过的玫瑰园,以及半截身子被埋在土中但一息尚存,处在昏迷状态的文晓露。


  虽然事件似乎是圆满结束了,但毕竟这个渊还在,文晓露的精神依然还被困在宋全安的欲望空间之中,所以江寒必须要再进去一次,试着解除掉它。我提出了要跟着他一起回去,虽然他看起来不太乐意,觉得对我来说太过危险了,但考虑到之前有些丢脸的发挥,他还是点头了。

    这一次,入侵渊的过程变得意外地流程,或许是因为核已经察觉到了文晓露身上的变化,开始变得烦躁不安起来,已经无暇再顾及我们。迷宫花园也失去了以往的宁静平和,转而被浓厚的乌云笼罩着,地面上随处可见被风吹落的残枝败叶。核在鸟笼中焦虑地转来转去,表情狰狞了几分,双眼始终盯着原本属于文晓露的位置,现在那里已经空空如也,看样子她的意识在摆脱了控制后便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江寒靠近笼子,得意地扬起眉毛,在笼网上拍了拍,故意刺激对方,“告诉你,我们已经找到了你的小花园了,最后一位受害者我们已经救走了,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你可是彻头彻尾地失败了。顺带一提,你的变态小花园也已经被我们推平了,那种地方留着也没用,倒不如消失了才好。”

    最后一点完全是凭空捏造,警方暂时还没有时间去细查那片土地,更不会急着做破坏证据的事。但江寒这么说是为了激怒对方,当核的情绪波动失控事情他们很容易暴露出身上的弱点,而那个弱点就是破局的关键。

    果然,在听完江寒的话后,笼子中的核抱住了自己的头,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在道路两旁一动不动的活死人雕塑们突然全部扭转头部,用泛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寒,大量带着尖刺的藤蔓从她们身体中射出来,带着致死的力道刺向江寒身上的死穴。

    江寒“噌”的一声拔刀出鞘,反手挡下正面的两次攻击,俯下身就地一滚,又躲掉了试图从背后偷袭的藤蔓。但这些欲魔并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道道攻击如雨般向着江寒落了下来。他一边喘着气格挡,一边朝我喊话:“我抽不出空来,替我看看核的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同,比如特殊的花纹之类的?”

    我猫着腰从欲魔的背后绕到鸟笼附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正忙着指挥手下攻击江寒的这个宋全安的身上,并没有发现类似的痕迹:“没有!你确定吗?”

    “没有?”江寒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震惊,但此刻他已经分身乏术,无暇再顾及更多,只能先和这些欲魔搏斗。八对一,哪一方更占优势已经十分明显,再加上对面是十分缠人的触手系,江寒很快便被逼得节节败退。

    我在不远处焦急地注视着战局,余光却忽然瞥到了熟悉的身影,那名神秘的男孩再一次出现在了迷宫的出口处,和我一样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我的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我跑了起来,穿过两个试图伸出手抓住我的欲魔,来到了男孩身边。男孩看到我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来。于是我在他的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同他问好:“嗨,又见面了。”

    男孩对我点了点头作为问好,我转头指着江寒的位置继续说道:“看见那里了吗?那个人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如果他受伤了,我大概会非常难过。”我顿了顿,然后询问道,“你能停止这一切吗?”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绷着嘴角回望着我。我在怀里摸了摸,发现他当初送给我的那只玫瑰还在,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它取了出来,再次递送给男孩。他从我手中接过那朵花,用指尖轻轻地碰了碰它的花瓣,用非常微弱的声音开了口。

    “那我的梦想能实现了吗?”他问我,“如果停下来,我的愿望就能成真吗?”

    渊是核的欲望所凝结成的产物,只有解决了他们的欲望,才能终止这一切。

    但这一次,我并不是在说谎。

    在男孩悲伤的眼神之中,我轻轻地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头。

    “已经结束了。”我回答,“没人能够再伤害到你,也没有人会再被你所伤害了,我可以向你保证。”

    男孩盯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不会有结果的时候,他终于缓慢地点了一下头。随着他的动作,整个空间像发生大地震一样剧烈地颠簸起来,欲魔们像是感知到了危险,纷纷扭头逃窜开来,笼子里的男人也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呜咽着缩在了角落里。

    一切都在崩塌,视觉范围内只剩下了那座房屋,他度过自己童年的地方,他用扭曲的仪式对自己所爱着的事物和亲人进行缅怀、纪念和哀悼的地方。那里才是整个渊真正的中心,男孩一路穿过正在崩塌的路面,回到了门廊之上,拉开了房屋的大门,里面是一片永恒的虚无。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对着我微笑了一下,便轻轻在身后关上了门。下一秒,整栋房屋就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开始将周围的一切旋转着吸入其中。江寒眼疾手快地捞起我,赶在被彻底吸入门中之前拽断了手腕上绑着的红绳,将我们带回到了现实世界。

    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几名将宋全安的病床围得水泄不通的医生,以及耳畔持续发出嗡鸣警报声的医疗仪器,我一边听着江寒向李局长汇报情况,一边注视着医生们的动作。最终,他们摇了摇头,宣布宋全安已经被确诊为脑死亡,不会再醒过来了。

    关于那个约定,他真的做到了。

    我垂下头,想起身上还带着的记录仪,于是将它取出来,拉开了竹简上的抽格,里面静静地躺着那朵不会凋零的玫瑰花,这便是这个渊关闭后所掉落的核心物。但它并不是被我或者江寒销毁的,而是被它所属的核主动封印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猜到那个小男孩才是这次真正的核的?”事后江寒这样问我,但我只是摇摇头,我并没有真的去推理猜测他的身份,我只是做了在那个时候觉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宋全安才是真正的欲魔,小男孩反而是他被藏起来的真正的愿望的化身,或许是因为他扭曲的欲望实在太过强大,以至于压制了本心。至于他想要的,或许只是某个在内心深处曾经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事情的发展不是如此,如果他在某一个节点上能够获得救赎,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话……那一切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可惜人生永远没有如果,而这个问题也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你是在同情他吗?”

    江寒突如其来的质问让我有些晃神,思考过后才意识到或许是我对待男孩的举动和那番关于他童年的分析让他感到了警惕,我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理解不等同于认同……我们试着去理解他们,是为了从中总结教训,去帮助未来更多可能变得和他一样的人,不让悲剧重演。别忘了,我是侧写师,我必须做到无情,永远保持中立,不能在记录中掺杂任何个人色彩,否则我们写出来的东西将毫无意义。”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讲得我头疼。”江寒在用他的方式表示了退让后,就转换了话题,“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有的欲魔能有独立思想,还能反过来压制核的啊?我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情况。”

    “那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

End.

并没有什么意义的设定:白墨然,父亲曾成为过核,母亲是其渊内的欲魔,那个渊的内部时间流动与外界不同,两人在渊内相爱并生下了白墨然,在渊关闭后,她被作为核心物掉落,进入现实世界,随后被招入重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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