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霞子🤍🤍⚰️

【独伊】Echo（HE，有初恋组，亲子分） 006

XXX年X月13日

  “已经两天了……那孩子，还是没有出来。”伊丽莎白用担忧的表情注视着紧闭的房门。罗德里赫安抚性地将手搭在她肩上。卧室里，窗户紧紧拉着，整个房间一片黑暗，费里西安诺缩在角落里，抱着头，含混不清地反复念着：“不要……不要这样……好痛苦……好寂寞……都怪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像是黑夜永远不会完结。

 

  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伊丽莎白站起来，想向门口走去，但费里西安诺先跑了出来，脸上已不见一丝阴霾，而是带着一如既往阳光又甜美的笑容。他歪着头对对方说：“Ve~伊莎姐姐，我好饿啊，有pasta吗？”

  “啊……好，我去给你做。”伊丽莎白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现状，她端起碗，试探着说：“小意，那个……海因里希的事，我很抱歉。”

  “Ve？”回答她的是费里西安诺的微笑，“那是谁？伊莎姐姐的熟人？”

  伊丽莎白僵在了原地，然而刻意要加深她的不安般的，费里西安诺侧过头，对着身边的空气甜甜地笑起来：“路德认识吗？”

  窗外秋风凭空扫过，一树枯叶与乌鸦一起四散开来，浓黑的乌云遮住了天空，似乎又有一场暴雨将要到来。

 

  “这是双重人格。”医生关上台灯，严肃地合上双手，“在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打击下，他的精神极度脆弱，再加上过度的自责和内疚的心情反复催眠般的重复，终于让他崩溃了。他的潜意识抹消了所有关于对方的记忆以防止再次伤害，同时创造了第二人格来代替对方陪伴自己，像是置换一样，以令自己回到之前的状态。”

  “但是，为什么他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人，而不是……干脆认为海因里希还活着呢？”

  “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信息都会让他痛苦，让他有可能想起什么来，所以大脑自动屏蔽了。但潜意识里他又认为自己仍与他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听他的描述那个人格与那孩子那么相似的缘故，何况‘路德维希’这名字只是个常见的德国名字吧，会被直接引用也不奇怪。”

  “那……有什么治疗的方法吗？”

  “哈……”医生长叹一口气，“这么小的孩子，无论是吃药还是催眠都说不一定会对大脑产生什么副作用影响了他的一生，我没有把握能治好他，但依我看……”他沉默了一下：“既然他又没有暴力倾向，也没有自杀的念头……如果这样真能减少他的痛苦的话，暂时……就这样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伊丽莎白鞠了一躬，离开办公室，向在门外等候的费里西安诺伸出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走吧，小意……还有路德。”

  “好~”费里西安诺很乖地牵住她的手，然后向着虚无伸出另一只手。

  从此费里西安诺的生命中不再有任何痛苦。

  换句话说，他也永远无法再享受真正的人生。

 

 

XXX年X月14日

  “就是这么回事，让那小混蛋搬出来吧，一直在这你也不方便吧。”跟费里西安诺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态度恶劣地宣布了费里西安诺搬家的消息。罗德里赫似乎自动过滤掉了那些不文明的字眼和态度，始终无动于衷的优雅着，只是在最后露出了一点点为难的神色。罗维诺没有忽略这一微小的神情，皱了下眉：“不行吗？”

  “不，我个人也觉得跟亲兄弟住在一起会更好一点。”罗德里赫推了下眼镜，罗维诺偏过头去，小声地“啧”了一下：“谁想跟那家伙是兄弟了，该死的。”但罗德里赫无视了他，视线向里屋瞥去：“但那孩子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罗维诺不解地扬起眉毛，于是罗德里赫带他亲自去见了费里西安诺，费里西安诺独自坐在沙发上，扬起手跟罗维诺打招呼：“终于见面了，哥哥~Ciao~介绍一下，这是路德呦~”

  “妈的。”罗维诺叉起双臂，“老子捡了个疯子。”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家伙恢复正常了吗？”罗维诺捂着脸靠在沙发上，一腔怒火有不知该冲谁发泄，终于变成了悲哀的感情，“为什么偏偏是他啊？该死！我不明白啊！那家伙明明性格比我好，长的又可爱，绘画还那么有天分……他本应该成为比我好的人，本应该比任何人都幸福的！为什么会这样啊？！”

  虽然嘴上不说，但罗维诺心里始终是把费里西安诺当作弟弟看待的，安东尼奥很清楚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他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有一个办法，如果是他的话……”

 

  “可以跟哥哥我聊聊吗？”弗朗西斯穿着白大衣坐在桌子后面，带着亲和又迷人的微笑，费里西安诺在转椅上晃着腿：“可以呀~弗朗哥哥想聊什么呢？”

  “什么都行，哥哥我只是想更多地了解小费里呢~”弗朗西斯眨眨眼，费里西安诺很开心地笑起来，然后开始讲生活中开心的小事，讲哥哥的事情，讲他跟路德维希一起做的事情，不时还侧过头去催促路德维希也多讲讲话。弗朗西斯始终微笑着聆听，最后，他似乎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如果要选择的话，你现在的生活和更幸福的生活，你会选哪一个？”

  “现在就很好呀，可以和路德在一起。”费里西安诺不假思索地回答，弗朗西斯又追问了一句：“你不想改变吗？”

  费里西安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但下一秒他突然有些失控地大声地否定：“我不会改变的！无论是什么！”

  弗朗西斯手中的笔停止了转动，但费里西安诺很快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Ve?我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我好像走神了。”

  送走费里西安诺后，弗朗西斯的神情严肃下来，他拍拍安东尼奥的肩膀：“怪不得那么多年你突然又联系我，确实不太好办。”

  “怎么办？这样下去受苦的不止是小意，连罗维诺也会……”

  “我会尽力的。”弗朗西斯安慰好友，令他在意的是费里西安诺那一瞬间的犹豫，还有偶尔出现的名为路德维希的人格，向自己投来的沉默的视线。

 

  每周费里西安诺都会被带到弗朗西斯的诊所来，有时弗朗西斯会对他进行催眠，但即使在催眠状态下，费里西安诺的自欺欺人也很强烈，每次又无功而返。抱着实验的心情，弗朗西斯进行了第四次催眠，这次与以往不同，费里西安诺一言不发，毫无反应，如同沉睡了一样。叹了一口气，弗朗西斯准备唤醒他，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费里西安诺的声音。

  不同于以往充满笑意的声音，此时的费里西安诺声线中充满着被他抛弃的悲伤，他用快哭出来的细小声音呼唤着：“有人吗？求求你了，救救我……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要，这不对，这不是我的本意，求求谁来救救我！”

  “费里？”弗朗西斯试着呼唤他，但那个声音很快消失了。沉默片刻，费里西安诺用十分低沉的嗓音开口了：“医生。”

  “你是……路德维希？刚才那是——”

  “费里将他藏得太深了，我只能让他出现几秒。”路德维希的声音有些悲哀，却不是为了他自己，“是的，那是被层层隐藏与修改的，费里西安诺真实的想法。他，很痛苦。”

  弗朗西斯终于明白了那一瞬的违和感，但令他十分不解的是为何路德维希要告诉他这些：“你……”

  “我有一个请求。”路德维希说。弗朗西斯看向他：“你不想消失是吗？但是——”

  “不是。”路德维希轻轻笑起来，似乎洞穿了他的想法。弗朗西斯十分困惑：“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杀了我。”

  弗朗西斯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从医这么多年，不想消失的人格他见过，企图谋杀主人格的他见过，友好共存的人格他也见过，但，请求被消除掉的，这是第一个。好半天他才问到：“为什么？”

  “我的存在，不再能帮助、安慰、支持到费里了，我成为了他的阻碍，我让他受人歧视、非议，让他身边的人痛苦，让他始终在逃避，这不是我所希望的事，也不是我诞生的目的。我的费里，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他的内心深处也渴望着幸福，他值得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好好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愿望。”

  弗朗西斯蓝紫色的双瞳里有什么在流动，他很轻地问：“你，为什么，哪怕自己……也要这样呢？”

  “为什么吗？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路德维希的神情变得很遥远又很幸福，“大概这就是我的使命吧。或者，换句话说，因为，我爱他，所以希望他幸福，无论有没有我都是一样。”

  过了很久，弗朗西斯才开口：“他现在的年龄已经有能力承担这一切了，而且他的内心并不排斥，我大概有八成把握。”他从未如此严肃地合上了双手，“哥哥我发誓，一定会尽全力的，所以你的心愿……就交给哥哥我吧。”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并非一场谋杀。

  这仅仅是一次自杀，而已。

 

 

XXX年X月15日

  地面不停地在摇晃，整个城堡在逐渐崩塌，得知了一切之后，这个虚假的世界失去了支持着它存在的信念，自然开始崩离。与之前费里西安诺因不安而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时的动摇不同，弗朗西斯不用再去加深催眠以稳固这里了，这个架空的世界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里是费里西安诺的精神世界。

  十几年来第一次，费里西安诺带着全部悲伤的记忆，没有逃避，没有掩饰地，站在那里。

  他四周的墙皮一片片剥落，玻璃的碎屑升至半空，头顶的吊灯不停晃动。但他没有动，即使泪流满面，也没有跑开。

  他的对面站着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向他伸出手去：“费里，完成你的任务吧。”

  费里西安诺后退一步，下意识摇着头，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害怕或逃避。他哭着说出自己也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不要这样，我们回去好不好？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我没关系的，一点也不痛苦，所以——”

  “费里，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有担心你的人，你忍心让他们继续痛苦吗？”费里西安诺的眼神猛缩了一下，路德维希向前走去，“没关系的，费里已经，自己也没关系了，不是吗？”

  “但是，我还没有，对他道歉！”费里西安诺已经泣不成声，路德维希伸出手摸着他的头：“虽然我不是他，但我知道，即使到了最后他也绝不会埋怨你的，更不会恨你，因为我也是一样。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这一点是不会变的。”

  “但是没有路德的话，没有路德的话，我……”费里西安诺抓紧路德维希的衣襟不放手，路德维希摇了摇头：“费里，从最开始，就没有我啊。”

  费里西安诺僵了一下，不再说话，路德维希将手中的匕首放在他手里，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笑容面对着他：“像我说过的一样，我是为了陪伴你而生的，但反过来我非常感激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所有的日子，都令我十分快乐。能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谢谢，费里。所以，来吧。”

  费里西安诺抬起头看他，路德维希向他张开双臂：“费里，我，一直都爱着你，之后也会一直。所以，要微笑，听见了吗？”

  “是……”泣不成声的费里西安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路德维希又用命令性的口吻大声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吗？”

  “是！队长！”费里西安诺不停地哭着，却在用尽全身力气微笑。他握紧手中的刀子，大声喊出了最后的话语：“我也，最喜欢路德了！”

  人生最用力的一回，他向前冲去，刀刺入了路德维希的心脏，他落入了路德维希的怀抱。与此同时，四周所有的景物在一瞬间崩裂开来，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路德维希·贝什米特。

  对世界来说，这个男人的消失不过是一抹意识的逝去，一束微弱电流的平息。

  这是一个永远都不能拥有墓碑的名字。

  说到底，他也从未真正的存在过。

  他在费里西安诺的寂寞、自责与悲伤中诞生。完全为他而生，最终因他而死。

  【你要让费里西安诺获得幸福，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这是他诞生那天听到的声音。于是这句话成为了他一生的信条，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就是费里西安诺，费里西安诺就是他，他对费里西安诺的爱，就是费里西安诺对自己的爱，自然是这世界上最强烈、也最长久的事情。虽然一开始这只是个虚假的设定，是一个命令，一个公式，但也许、也许在最后、最后的最后，真的超脱了本能，变成了他自己真真正正的感情。

  所以，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